夜深人静,一路无人。回到县衙时,天色还未亮。
到了县衙门口的值房门口,值班的两个衙役巴巴地等着天亮,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打发时间。
“老葛啊,你看陈县令这一次去王家传唤王二,王员外那老东西都不屑搭理他,是不是一脚踢在钢板上了?”
“小吴,还用你说?别看县令在豆腐坊的时候,分析得头头是道,让他真的去抓嫌犯,那就抓瞎了。”
“唉,寡妇死得也是冤枉,死相还那么吓人,脸色铁青铁青的。我现在一闭上眼,就看到小寡妇那阴森森的尸体挂在面前,都不敢睡觉了。”
“我呸,小吴你个兔崽子,你怕什么?矫情。陈县令对小寡妇内心还是喜欢的,不信你瞧瞧,前些天为了替小寡妇出头,把王二一顿板子打得神哭鬼嚎的。”
“此一时彼一时,为了小寡妇,县令大人不惜得罪王家。上次王家是吃了个哑巴亏,这次可是人命大案,王家不会松口的。王家只要使出拖字诀,一拖两拖,抓不住王二,县令又没有真凭实据,闹腾几天也就只能作罢了。”
“多半也只能如此了。县令也是不易,青天这两个字,岂是那么好当的?”
两个值班的衙役你一言我一语,聊得兴起,免不得八卦到陈处墨身上。
陈处墨咳嗽一声,屋子里的声音立刻安静了。
“滚出来!让尔等值班,没让尔等说本县的闲话。”陈处墨语气不善。
老葛和小吴这两个衙役赶忙出来,冲陈处墨下跪:“县尊大人,您为何大半夜的还不休息?连日劳顿,万望保重身体啊。”
“你们两个狗才,这会儿倒是会说好听话。”
陈处墨冷哼一声,“铛”的一声,把朴刀刀柄顿在地上,威风凛凛。张闻西一手牵着拴着王二和刘海龙的长绳,一手提着朴刀,跟在后面。
“赵李氏一案的嫌犯王二、刘海龙,均已缉捕归案。尔等将他们押入死牢,待天亮了即刻审讯。”
陈处墨的声音有些疲惫,但一双眸子灼灼发亮。
“谨遵县尊大人号令!”两个衙役磕头。
“县尊大人,小人斗胆一问:您是如何擒住王二的?”衙役小吴好奇地问道。
“本县和这位张闻西兄弟,手持朴刀,打破王家大门,切瓜砍菜一般大杀八方,砍死了一百多人,把王二抓了出来。不可以吗?”陈处墨不满地反问。
“县尊大人真是天神下凡......”
陈处墨这一番吹牛,只听得两个衙役魂飞天外,两股战战,又是一阵磕头。
陈处墨命衙役取来木枷,把王二、刘海龙牢牢枷住,锁在囚牢,自己带着张闻西去后堂休息。小丫鬟冬草端来两碗稀饭,几张面饼,两人草草用过,小憩片刻,天色就发亮了。
陈县令为替死去的赵李氏申冤,亲自出马,擒拿嫌犯王二和王家护院教头,今日就要升堂审案。
这条消息一出来,立刻就轰动了大半个青牛县。老百姓奔走相告,携老牵幼,熙熙攘攘,将衙门公堂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王员外自从昨晚命刘海龙、谭六、邱八三个心腹,护送儿子前往幽州,一直心头忐忑,一晚上睡不安稳,总感觉此事有不妥。
天刚蒙蒙亮,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,神色慌张:“员外,不好了!少爷和刘教头被陈县令擒住了,今日就要堂审。”
“什么?岂有此理!”
王员外心头大震,脑袋一晕,差点坐在地上。
王员外的老婆王夫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,从后屋走出,拿着手帕频频抹泪,戳着王员外的脑袋咒骂:“都是你这老东西,胆小如鼠,大半夜的让咱儿子外出避难,这才被姓陈的狗官抓住。倘若藏在家里,怕他陈处墨怎的?谅他也不敢砸咱王家大门!”
自从长子王成信早夭,次子王成德就成了王家的独苗。王员外夫妇两个对王二万般溺宠、百依百顺。如今听说儿子被下了大牢,怎能不惊?
“夫人莫忧,老夫定要设法营救儿子。”王员外咬牙切齿。
“就算散尽家财,也要保住儿子性命。可恨陈处墨这狗东西,不向着王家,偏偏跟一帮穷鬼混在一起,早晚让刺史大人拿掉他的乌纱帽。”王夫人两眼冒火,恨不能把陈处墨大卸八块。
“来人!立刻去找崔状师相商!”王员外一顿足,披上衣服往外边走。
日上三竿,公堂外面的百姓越来越多。不少人扛着板凳、背着面饼,拼命想挤一个好位置。张闻西和张铁匠也挤在人群里,观看县令断案。
“升堂!威武!”
衙役们今天格外卖力,精神抖擞,凝眉瞪眼,手里拄着水火棍,分左右站定。
陈处墨一身官服,在胖师爷的陪同下,大摇大摆走上公堂,坐在桌案后,一拍惊堂木,大声喝道:“来人,带嫌犯王二、刘海龙!”
“县尊大人有令,带嫌犯王二、刘海龙!”
传令的衙役中气充沛,但见几个衙役押着两人,走到堂下跪好。这两人暂时除了大枷,手腕脚腕还锁着铁链。
王二看到这种阵势,早就吓的魂飞天外,身子抖动的好似筛糠。刘海龙毕竟跑过江湖,此时倒是颇为镇定,眼珠子乱转,琢磨脱罪办法。
“王二,你可知本县为何抓你?”陈处墨居高临下看着王二,阴沉一笑。
“不知......”
王二本就是个油滑顽劣之辈,然而上次被一顿大棍,吓破了胆子,一看到陈处墨就心里发颤,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本县昨日传你到县衙,你父亲说你前些日子到幽州去了。为何昨夜在县城东山的小路上被逮住?若非心里有鬼,何必撒这个谎?”陈处墨嘿嘿一笑,手里把玩着签子。
王二那肥胖的油脸上渗出了密密的汗水,磕磕巴巴,说不出话来。
“刘教头,你既然是王二的心腹,你说说,为何大半夜的翻山越岭,往南而逃?尔等在害怕什么?”陈处墨扭头看着一旁的刘海龙。
刘海龙目光闪烁,此人跑过江湖,心狠胆大。王二深夜逃遁的事实的确不好圆谎,倘若实在没有办法,只好丢卒保车,把一切事情都推到王二身上,自己争取落个轻判。
“县尊大人,且慢审问!崔某有话要说,莫要冤枉了无辜之人!”
却见崔状师从人群中挤出,站在陈处墨面前,恭恭敬敬行礼。陈处墨冷哼一声:又是这个丧门星。

